這卻是鴛鴦擔憂賈母,因為一時心頭難掩,再把自己嘔出病來。
聽著耳邊的軟語,賈母心中染上幾分妥帖,自己兩個兒子都未曾想到這個。還是自己眼前的這個丫頭,記得自己。
她伸出手接過山楂汁,又伸出手拍拍對方的手背,這會子倒是因為她,心頭略松快兩分。
“鴛鴦,你不知道,大家族有大家族的難處,如今咱們家青黃不接,已然是危重之時。
好在咱們家最少,還有著璉兒、寶玉、蘭兒幾根苗,可如今寧國府那邊,也就只剩下薔兒和蓉兒了。
現如今又出了這事,后續該如何我這會子心頭煩亂,也定不下個章程。”
鴛鴦看著往日里,一貫穩坐釣魚臺的賈母,難得地露出兩分迷茫。她的心頭一顫,從未想過高高在上的老太太,竟也會對她露出這般示弱。
她在老太太身邊雖不長,可是卻也是這家里的成家生子,哪里不知道老太太得厲害,然而未曾想過,對方也曾有這般失落的時候。
“老太太”鴛鴦不知為何,忽然覺得鼻子一酸,她這才發現,老太太這些日子,鬢角上多出好多銀絲。
將自己眼中的潮意憋回去,鴛鴦笑著說道
“要我說,老太太不必多想,只顧教養自己就好。
想來大老爺,和二老爺肯定會將此事辦好。以奴婢的一點之淺見,如今東府那邊鬧得也太不像話,今日有這樣的災禍,也未必不是破而后立的機會。”鴛鴦輕聲安慰賈母,她早就發現賈母對于榮寧二府之間的關系,有著極其明確的定位。可同享福,卻不得同患難。
因此要說賈母,乃是因為此事為寧國府煩憂,倒不如說賈母是因為看到榮國府,像極寧國府自身而煩惱。
鴛鴦的這番話,正說在賈母的心坎上,她看著帶著攪拌尚且稚嫩的鴛鴦,心中對其更滿意了兩分。
“好丫頭。我曾經也勸過他們很多,一定要憐老惜貧,一定要多積功德。
可是你瞧瞧珍哥那副模樣,白白浪費了好皮囊。也不知道讓政兒替他,后邊善后多少回。”
想起賈珍的混賬事,賈母又覺得心頭冒火,畢竟賈家的地址,實際上是在寧國府。
可偏偏。這孩子竟是只長臉不長腦子的,平素里,沒少因為不動腦子吃虧。
強搶民女,賣官鬻爵,這些骯臟事都放在明面上。雖說在勛貴人家眼中,這種事情談不上什么大不韙,可是這般模樣,等于將把柄送到他人手上。
這是如今她到底是隔著一層,有些話自然也不好多言,家母想到這里搖頭無奈。
鴛鴦瞧賈母似乎有未言之語,她眼神旋轉,仔細地琢磨賈母需要什么。
忽然間腦海一閃,她下意識地輕聲說道“要我說,老太太不如今兒早些休息,明兒一早上王大人來了,您也好能打起精神來。”
想起剛剛賈母的吩咐,鴛鴦趕緊勸賈母,這話倒不是全然的虛假,畢竟明日里定然不會去上門打探消息。
賈母點點頭,寧國府這事一出,自然自己算是閑不著了。
講到這里,賈母又將心中的思緒,仔細地盤算一回。等事情全部考慮完,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,將酸渣湯放在一邊,轉過頭望向鴛鴦詢問道
“媚人,那孩子是不是今兒頭七”
賈母這一句媚人,差點嚇得鴛鴦手抖,她先是微微一愣,隨即這才笑著點頭“老太太好記性,今兒正是那丫頭的頭七。
她也是個有福的,能讓老太太記掛在心上。”
賈母聽完鴛鴦的話,面容帶著幾分沉靜,剛剛還有兩分舒展的眉頭,此時又已緊緊地湊在一處。
站在她身后的鴛鴦不敢搭言,更不敢去看賈母的表情。好半天,這才聽到對方,帶著幾分空蕩蕩的嗓音
“鴛鴦,明兒替我再送二十兩銀子過去,這錢只走我自己的,也算是成全了主仆一場。”賈母將頭扭向窗外,似是在欣賞外面的雨景,又像是不敢與鴛鴦對視。
“老太太,奴婢替媚人,謝謝老太太。”
鴛鴦看著賈母這副模樣,有聽到對方的話,口中說著吉祥話,心中卻滿是不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