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懷中襲人裹著被子,只露出一截肩膀“前頭就是老太太,你怕是不想好了。”
在大觀園里他獨居怡紅院,想干什么干什么,但住在暖閣挨著賈母,他可不敢把人折騰來,只能在腦子里想一想。
“晚上聯詩的時候姊妹們做的詩真好,我只知道寶姐姐、黛玉妹妹、云妹妹作詩好,竟沒想到寶琴姐姐也這樣好,輕松就拿了魁首。”
想到酒桌上的熱鬧,賈寶玉恨不得現在就再來一場。襲人卻哼笑“她也過生日,姑娘們自然讓著她,你沒見云姑娘和兩位林姑娘都到一旁嗑瓜子去了你只說寶琴姑娘好,能有多好”
“自然是極好,人長得好,詩寫得好,又有見識”
襲人本想發個酸,誰料他竟然真的夸起來,臉子一擺“既然她好,你只管跟她玩去,再別理我們,把我們都打發出去,趕了、賣了、死了才好。”
賈寶玉最聽不得死字,忙哄“她好歸她好,和我什么干系不過白夸幾句。你們若都走了,我獨自活著還有什么趣兒總要你們陪著、看著我,才能叫我安心。”
“什么死不死,我不過隨口一說。”襲人捂著被子偷笑兩聲,這才服侍賈寶玉睡覺。
過完生日,賈寶玉再沒有其他理由不去上學,早起不情不愿去了學堂,卻不知讓他不情愿的事情還在后頭。
四月二十八,宜喬遷。
這是月初就定好的日子,與鳳樓早已改建好,前后院都擴建過,儼然成為新的三進院落,而不再是賈母院的后罩房。
王熙鳳有孕不宜主持喬遷事宜,便由李紈協助,將早已打掃干凈的院子重新再灑掃一遍,搬進新家具、擺件等,派進丫頭、婆子們,只等四月二十八這天姑娘們搬進去。
“與鳳樓是給姑娘們備選用的,云丫頭雖不是咱家的人,卻是待選之人,她的房間仍舊留著。”
有賈母示下,史湘云的房間不動,只格外收拾出三間大房給三春。每間大房又分為三個小隔間,日常起居綽綽有余。
等姑娘們搬進去,賈母又下令不許稱呼姑娘們名諱,只稱二姑娘、三姑娘、四姑娘、林大姑娘、林二姑娘、史大姑娘,在與鳳樓也不許稱呼寶玉,只叫寶二爺。
又命李紈每日進去走一遭,不拘什么時辰也不拘時間長短,只防著下人生事。
大門處新添兩個婆子,負責每日開門、落鎖,開門前、落鎖后都要去向王熙鳳稟報,不得有誤。
命令條條下來,足見老太太對與鳳樓重視,府上眾姑娘也正正經經開始待選。
這些姑娘們他日進宮,保不齊哪個就成了皇家主子,因此下人不敢有任何怨言,兢兢業業辦差。若說誰不滿意,怕是只有王夫人和薛家。
王夫人看著被眾星捧月的與鳳樓,看著即將被珍而重之送去參加大選的眾位姑娘,很難不想起當年花銀子才能參加小選的元春。
八年了,元春進宮八年,家里填進去無數銀子,元春卻依舊只是侍奉人的女官。明年元春便滿二十五,若是再不能求變,她就是被放出宮的老宮女。
自己親生的女兒前途未卜,這些人卻被捧起來,她怎么能不恨奈何老太太重視,她也不敢挑戰皇權,只能在這里恨恨地看著,什么都不能做。
榮禧堂侍奉的婆子們察覺到主子心情不好,各個戰戰兢兢,盡可能縮小存在感。
“去,把寶玉叫來。”如果元春也不能指望,那就只有寶玉了,為什么寶玉不能像珠哥兒想起早逝的賈珠,王夫人又是一聲怨念長嘆。
聽到吩咐的婆子早迫不及待出去,離開這個壓抑的房間。
梨香院這幾天也很安靜。
三春搬進與鳳樓,賈母說寶琴來了沒幾天,姐妹們不能陪她說笑是主人家失禮,所以給了她很多賞賜,衣裳、擺件樣樣都有,竟比寶玉生日時候的賞賜差不離。
而且因為別的姑娘不得空,薛寶琴日日去賈母跟前陪坐說笑,身份水漲船高,聽聞就連賴大家的都送禮給她。人人都說老太太對寶琴姑娘比對兩個林姑娘還好,更別說薛寶釵住進賈府數年,從沒得過賈母多少東西。
于是等賈寶玉從上學的打擊中緩過神來,就發現家中仿佛換了個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