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孝心,但不多,但凡賈母還能再生兩回氣,他就敢像上回似的,指使鴛鴦的哥嫂去說親,偏偏太醫說了賈母絕對不能再生氣,他也投鼠忌器。
在院子里轉兩圈,這口氣還是難以咽下去,他眼中盡是殺氣“既然她最后一次機會也不肯抓住,那就怨不得我了。你去找人來祈福,就說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人不成,要換有福氣的。”
“這能成嗎”
“有什么不能成那幾個大丫頭早到了年紀,趁此機會該放出去的放出去,該配人的配人,不是正好”
鴛鴦頗有姿色,琉璃她們幾個也不差,到時候都收入囊中才痛快
賈赦的算計就差寫在臉上,邢夫人雖然內心不贊同,但也不敢拒絕,答應一聲便出去找人安排。
幾次三番遇阻還是不肯放棄,甚至想出這樣的手段,賈琮聽聞之后沉默片刻,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跟賈赦作對。
上一次提醒鴛鴦是因為不想讓賈母出意外,但若以祈福為借口,想必賈母雖然難免傷心,卻并不會傷心過度,如此就不會對他產生影響。如果繼續跟賈赦對著來,一旦被發現就是得不償失。
說到底,他跟鴛鴦并沒有交情,犯不上為了她冒險。
權衡利弊之后,他又命人給鴛鴦傳了個信,便算仁至義盡。
七貝勒府里,林茈玉先后收到兩封從榮國府送來的帖子,前一封說賈赦要納妾給賈母沖喜,后一封說先辦場法事祈福,然后再沖喜。
乍一看沒什么問題,先請自家親眷到場參與法事祈福,然后再邀賓客沖喜,但這兩封帖子的順序又透露出那么一點問題。
如今管家的人是賈赦和邢夫人,實在不是兩個能讓人放心的人,思慮再三,林茈玉約上林黛玉,趕在清明祭祀賈敏之前去榮國府一趟。
熟悉的大門,進府入眼卻是紅彤彤一片,與上次來時的冷清有鮮明對比,但場景布置喜慶,人們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,更顯得奇怪。
邢夫人迎出來“兩位福晉安。”
“舅母不必多禮,過幾日我們要去為母親奉香供奉,想著母親臨走時記掛外祖母便來看看。外祖母可大好了”林茈玉點頭就算回禮,她的耐性實在不多。
所幸邢夫人也不在乎,說是親戚往來,但對她而言更像是工作,笑容都透著公事公辦“你們也知道,姑太太走后老太太大病了一場,好幾個月才勉強調養回來,原本慢慢養著也就好了,偏剛過了年王家又出了事,后頭寶玉老太太又病了,而今是大不如前了。”
賈寶玉被人追捧的身份主要有兩個來源,其一是榮國公之孫,其二便是王子騰外甥。從榮國府里分出去的那一刻,他身上榮國公之孫的光環便淡了,王子騰一死另一個身份更是直接沒了。
林黛玉微不可見地撇了下嘴“外祖母年紀大了,雖說有舅母奉養,但外頭的糟心事還是遠著些好。除了生死,便沒有別的大事了。”
“這話說得很是。”邢夫人很是認同。要不是為了后半輩子能安穩到老,她也不會被賈赦如此不當回事。
三個人說著話往里走,林茈玉狀似隨意問道“方才進來的時候,我從轎子里瞧見外頭很熱鬧,莫非是為沖喜準備的這是挑選了哪戶人家”
“還能挑選哪戶不過是咱們自家的人罷了。”早晚都要發生的事用不著隱瞞,邢夫人也沒想隱瞞,直接就說了。“鴛鴦是老太太身邊的人,能為老太太沖喜是她的福氣。而且嫁過來她還是自家人,仍舊能服侍在老太太身邊,一舉兩得。”
“那還真是福氣。”林茈玉說話涼颼颼的,把邢夫人臉上的笑容差點凍住。
姐妹倆不再理會邢夫人,邁進榮慶堂徑直去里頭。
鴛鴦正在小聲地給賈母講著什么,見到兩人進來一怔,連忙起身行禮“見過七福晉、十二福晉。”
賈母順著聲音轉頭,看見她們立刻笑起來“你們來了。”
“外祖母生了大病,也不使人告訴我們一聲。”林茈玉嗔怪一聲,坐在鴛鴦搬過來的凳子上。
林黛玉等著第二個凳子,視線掃過床上“上回來還好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