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
玉皇山依舊沐浴在春日燦陽里,長街閃閃發亮,如同午后半睡半醒的白日幻夢里。
有人撐著傘從長街盡頭走來。
世界是白色的,在發光。
傘是青色,紅衣是冷的。
他走在光影間錯的明暗里。
像從荒蕪的夢里走進玉皇山的盛春。
“這曳月究竟做了什么背叛之事,導致師徒反目,竟令嬴祇帝尊親手殺他既恨他至此,連一尊雕像也遷怒,又為何千年后逆天而行復生他”
青傘邊沿墜著一個風鈴,發出一陣幽幽輕響。
茶館爭論的諸人不由一頓,向聲音的來處望去。
青傘遮了他的眉目,只看見露出的一截玉白的下頜,人偶似的虛妄脆弱。
仿佛玉雪雕琢而成,稍微用力便要碎了。
墨色散落的長發是瑩潤如綢緞如鏡子一般的黑。
唇是紅的,該是春天吻過水面的花,優美又溫潤。
緊抿的唇線,卻說不出的冷漠。
他徑直穿過安靜的人群,走向茶館的角落。
像從深谷陵寢走出的白日鬼魅。
“預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曉。”說書人將扇子敲合掌心的聲音將眾人拉回現實。
茶館一片哀嚎嘆氣,打賞不斷落入盤中,但那說書人無論如何也不肯再開口了。
茶客們和相熟的人討論著方才的故事,各自衍生開新的話題。
只有那位紅衣青年,手指安安靜靜搭在茶盞邊,對這耳邊言語沒有表露一絲情緒。
“兄臺,在下可否同坐”方才那位錦衣年輕客人上前搭訕。
話一出口,錦衣年輕人自己先頓了一下。
因為他詫異地發現,紅衣青年所在的那桌并非只他一人,正對著茶館眾人那面還坐著一個面容冷峻不茍言笑的青衣男子。
紅衣青年的茶杯稍空,對方便細心地添上新茶,顯然兩人是一起來的。
可他們竟從未意識到對方的存在,注意力都在紅衣青年一人身上。
那男子此刻用冰冷不善的眼神看來,顯然覺得被打擾,想讓對方知難而退。
錦衣年輕人卻不是會看人臉色的,對被自己忽略的冷峻男子略帶歉意地笑笑。
“閣下隨意。”聲線如冰玉落水,輕得以為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幻聽。
“如此多謝。”錦衣年輕人愣在那里,因為這句感謝并非出自他的口中。
一個年輕書生的聲音。
朗然的聲音尾音處還帶著幾分書卷氣的輕快活潑,仿佛說話的人心中從未有讓他不如意不快活之事,故而心中時時愉悅,意氣勃發。
同他說書時的聲音并不一樣。
錦衣年輕人便看到,在他走神的時候,已經有一人先他一步在這張桌子的空位處坐下了。
青衣男子眉頭皺起,一視同仁,不悅地看向這不速之客。
“在下盧原,東海人士,不知幾位如何稱”錦衣年輕人在說書人之后入座,目光望向紅衣青年的臉,口中的話卻在那一瞬戛然而止。
說書人對著冷臉盯他的青衣男子,善解人意道“兄臺,這位盧原公子請教您如何稱呼呢。”
“孤皇山,孟臨澤。”不甘愿的聲音冷邦邦的,遮掩不住的驕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