曳月披頭散發,氣到面無表情。
十三歲的少年,或許因為瘦削,過早脫離幼態,已然有了幾分成年人的絕色,他一向神色冷清傲氣,扎著頭發還不很明顯,只當是個壞脾氣的嬌少爺,叫人都不敢多看幾眼。
但頭發散落下來的時候,青絲墨瀑似的遮掩了臉型,雌雄莫辨,只一眼便是讓人瞠目結舌的美了。
周圍的茶客頻頻看來。
曳月眼神如刀,冷冷瞪著始作俑者的嬴祇。
可他這幅樣子,秋水清霧一樣的眼眸非但沒有絲毫威懾,越是凌厲生氣,那眼中反而越是多了幾分憂郁凄絕的霧氣蒙蒙,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,叫人心生不忍。
被他瞪著的嬴祇卻毫無所覺。
嬴祇靠在椅子上,一手撐著頭,手指間把玩著梳子“確定不需要我幫少爺梳頭發嗎”
曳月冷冷地擠出兩個字“需要。”
嬴祇卻眼眸垂斂彎彎,笑容可掬“啊,不需要啊。也是,少爺這樣看去是個深閨小小姐呢,在下自然得守禮,對吧”
他笑著挑眉看向周圍,預料中眾人的反應。
果然見許多人目瞪口呆望向這里,斟茶的將水溢出,筷子上的東西掉落也不知。
“我的天爺這真是人嗎”
“是人還是妖啊”
“不知道啊。”
少年眉眼間的靈氣生澀而孤絕,叫人猶如置身深秋的竹霧山泉深處,注視得久了非但不會習慣,過多的靈氣甚至叫人感到窒息。
這早已非皮相層次的美所能產生的,叫人疑心不像人能擁有的了,更像傳說中的草木精魅。
垂落的烏發遮擋了兩側面容,襯著怒意傲氣的烏色眼眸,更增添幾分清靈妖異的氛圍。
周圍議論紛紛。
無人在意是男是女,只有是人是精魅的爭議。
嬴祇意識到有些過了,斂了笑容,他回頭去看曳月,確定那些人如此夸張反應的緣由。
曳月氣極,面無表情,劈手去奪梳子。
嬴祇立刻舉高了手,挑眉笑道“好了好了,這就梳。”
這般場合自然不好再慢慢動手。
嬴祇手指向左一撇,那發帶便乖乖將頭發收束進去,端端正正。
如此自然不會再被錯認性別。
但方才造成的騷亂卻并沒有平息。
少年的臉還是冷的,因為生氣染上一點緋色,高傲的神情,眉眼甚至冷銳。
可這樣的相貌不注意還好,已是先入為主,便再無法忽視。
“這是妖法吧。”周圍人聲道。
“這兩人果然不對勁。”
“就說沒見過長成這樣的男孩子”
曳月直視著信口胡言的茶客們,神情沒有一絲羞怯慌亂或是無措。
桌下的左手捏訣,在那一瞬釋放。
霎時間周圍起風,塵煙與草木的水汽凝聚成藍色薄霧,蔓延開道路數里。
他面無表情,清稚聲音冷道“既知是妖,還敢妄言”
正是他學會的第一個法術,清潔咒。
但路人自然不知道,以為這倆妖怪被人識破要變身,一時間呆若木雞,再不敢看。
曳月起身就走,這次沒有人再盯著他議論,都唯恐妖物盯上自己。
嬴祇搖搖頭,放下銀子起身跟上。
“生氣了”嬴祇跟前跟后。
曳月目視前方不看他“沒有。”
嬴祇溫聲哄他,這次不再玩笑“是我不好,不該當眾扯你的發帶,你若生氣是應當的。”
曳月抿唇,臉上沒有波動。
他不知道該如何同嬴祇解釋,他雖然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看,或者把他當成女孩子,但他并不會為這種事生氣。
他沒有被餓死打死,而是能活著被賣給人牙子,就是因為這張臉生得還算好看。
他靠著這張臉得了一次活下去的機會,只會慶幸,為什么要生氣
被人當妖怪更不是什么需要介意的大事,他們既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。他比他們強大,也不會被平白燒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