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歸于平靜,山下不知幾年。
飛練的臉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兩條淚痕,而手里的那根不化骨也不知什么時候融入了他的皮膚,回到了他的體內。他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鐘聲和雷聲,看到了金色沙粒般的塵土在佛殿里漂浮。言兒,小言,師祖三張臉在他面前變成了同一個,從小到大,其實鐘言都沒怎么變過。
嗩吶吹奏喜樂,在詭異的紅色籠罩下又如喜喪,一頂紅色的喜轎搖搖而來,將所有人都困在了鬼煞里。而一部分人都在發愣,以至于忘記了呼吸,等到蕭薇一個深呼吸緩上來,眼前似乎還有秦家當年的盛景。
娘親,爹爹,二娘,哥哥,嫂嫂還有她的柳媽媽,一切都在。
她的家,她的秦家,被潘曲星殺到了只剩自己一個。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,胸腔快要疼炸了,萬萬想不到那樣大的一個家族竟然斷送在一個瘋子手里。她再看向身邊的梁修賢,他的眼鏡片已經碎了,但后頭的那雙眼睛同樣飽含熱淚,仿佛有什么情緒不可言說。
白芷抱著好不容易搶回來的何問靈,再猛然看向鐘言。當年長嫂是男的啊
王大濤揉著腦袋站了起來,忽然下意識地摸向后腰。我殺豬刀呢
余骨仿佛還在林間尋覓活尸,聽見鬼侯在身邊唱著喪曲。
等到他們都想清楚了,再同時看向飛練,飛練的眼睛里又多了東西,那是金色的瞳孔。在這種情況下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白了,兩枚紅、兩枚黑、兩枚金,三世的記憶全部找了回來。
喜轎還在靠近,迷霧邊緣出現了許多白色的雙頭獅。喜奴們高高瘦瘦,吹吹打打,扛著沾滿鮮血的十里紅妝。
“清遠。”飛練終于動了動嘴,六枚瞳孔一起看向了正前,“許久不見了,師父你一切可好啊。”
清遠還拎著鐘言的尸首,這個聲音和語氣讓他身上七個大穴不禁狠狠發疼,好似上一刻剛剛挨了七下。是他回來了,那個從小就搶奪、搶占了自己一切的佛子回來了,附帶著一雙讓人無比痛恨的金瞳,哪怕他死一萬遍還是會回來
而就在清遠身后,一個人的輪廓開始顯現,慢慢變成了異常清晰的實體,好似就站著一個人。這個人讓所有人感到陌生,他很高大但相貌普通,可是眼神卻流露出奸詐算計,宛如一切盡在掌握。
“潘曲星”蕭薇試探性地叫了一聲。這人進入秦家不久就和三哥換了身子,所以她也沒見過他的樣貌,但這會兒站在清遠身后的人除了他不會是別的誰。
潘曲星一驚,什么自己居然能被看見了
“果然是你”蕭薇不顧傷勢地沖了過去,黑蛇也在草皮上卷起一陣風暴。隨即梁修賢也追了過去,秦家上輩子的仇可要好好地報一報了。他知道潘曲星為何會顯出原形,因為這是飛練娘親的鬼煞,鬼主的意識決定了這里的一切,鬼主不讓他隱藏他就得出來。所以他們找東西鎮壓鐘言,因為鐘言如果打開了餓鬼道場,潘曲星的魂就藏不住了。
也是在這時候,清遠手里的鐘言忽然動了動手指,身上的創傷開始愈合,逐漸醒來。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降臨到紅煞里了,是鐘言的第七只鬼。
終餓來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