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謹掩在袖子下的手已經掐紅了,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直面武安君的殺氣,還好他是跪坐的,不然怕是要腿抖。
以前雖然也見過祖龍,蒙恬,王賁,可他們畢竟是友好的,不至于嚇人。
“我知道將軍是冤枉的,趙王知你抗命,定然更加認定你要謀反,屆時他將布下圈套,將軍防不勝防,必死無疑我只能出此下策,將軍能將趙蔥抓住,好歹多一線生機。”
他這一次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,跟李牧那么多彎彎繞繞玩心眼兒,太容易被看出來了。
李牧盯著他的眼睛,試圖尋找撒謊的痕跡,問道“你當真算到了”
尚謹搖搖頭“怎么會有人能算到呢我只是提前得了消息才想方設法要救將軍。且看將軍信不信。”
“你到底是誰如何得了消息”李牧質問道,一個小孩知道這么多,實在不合理。
“將軍若是耳目通明,去秦國打聽,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,頂多只是人脈廣一些,認識不少秦國大臣。非要說的話,我是幾年前從魏國去秦國的,我無父無母,叔父是秦國的諫議大夫尚翟。”
“你為何不瞞著我”就像你同顏聚說的那樣。
尚謹搖搖頭“我是不想欺騙將軍的。”
當然,還是有一些地方不得不欺騙。
“你現在走還來得及,你救了我,我會送你出軍營,你盡早離開趙國吧。”李牧疲憊地嘆了口氣,就要喚人進來。
“還請將軍聽我說完。”尚謹急切地說,“將軍可知,趙王想做什么”
李牧闔眸無言,再睜開雙眼時,眸中盡是冷意,自嘲一笑“顯而易見,趙王猜忌,去我兵權,殺了我。”
他為趙國征戰了一輩子,歷經四代國君,不想有一日要落得這么個地步。可他不能退,尤其是北方,匈奴連連騷擾,他怎么能看著代地淪陷
“那將軍以為,將軍一死,趙國將會如何”
李牧看著案上的輿圖,趙國的土地一點點被侵蝕,即使是他,也不能完全保證趙國不受絲毫侵害。他若是死了,那句話怕是要成真了。
李牧死,趙國亡。
“失去將軍,趙國不會即刻滅亡,趙王會讓趙蔥領著趙軍主力全力抵抗邯鄲外的秦軍。可趙蔥那種將領,蠢得離奇,在他的帶領下,趙軍只會全軍覆沒。”
尚謹更為夸張地“預言”了趙國的將來,李牧死后,邯鄲城破。趙嘉成為了新任趙王,逃往代地。
“將軍,戰死沙場是光榮,可也要分是否值得。他們跟著將軍戰死沙場,是保家衛國,他們跟著趙蔥去送死,實在不值得。誰又愿意白白死去呢誰又不想與家人團聚,安穩度日呢”
李牧哪里愿意這些跟著自己南征北戰的人死去,可戰爭總是要死人的,無論是開疆拓土,還是保家衛國,都會有無數將士犧牲。
“趙蔥將趙軍帶離后,代地便會失守。秦軍尚且好說,有王翦在,他不會讓秦軍殘害平民,因為以后他們也是秦人。”尚謹嘆息一聲,“可若是匈奴人攻入了呢”
李牧攥緊了拳頭,他怎會不知匈奴只會燒殺搶掠,他們可不在意中原黎民的死活,甚至會把人們擄走當奴隸。
“將軍已入死局,唯有一線生機。”尚謹心中越發緊張,鋪墊良多,終于到了這一步。
“你是說,讓我投降”李牧眉頭一皺,“絕無可能”
尚謹伸手將案上的燈火挑亮一些,借著昏暗的燈火隱藏自己的神情。
“并非投降,將軍是通透之人,與其因為趙王犧牲自己,何不繼續守護代地黎民”
李牧抿緊了雙唇,沉聲道“你說的是真,可我能護一時是一時,死不足惜。”
尚謹恨不得搖一搖李牧的肩膀,把自己的想法灌進他的腦子里,可惜這是不可能的,尚謹只是試圖一點點說服他。
“那為何不留下呢”
“留下”李牧搖頭,“這不還是投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