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里確實沒了尸體,但他看到了,旁邊一根被劍氣折斷的蘆花,上面還有一點紅。
曳月下意識伸手想要拿起來。
但他的頭頂也有一根長長的蘆花,似有若無,走哪都垂到他的額頭前,癢癢的煩人,還遮擋視線。
他伸手撥開,那蘆花蕩了開,然后又回來他頭頂。
他剛要使勁去拽,那蘆花卻更高了。
他忽然僵在那里。
一個高瘦的陰影籠罩在他身后。
他猛地回頭,一只手已經輕柔地捏在他細弱的脖頸上。
“跑什么”嘴里叼著蘆花的少年,輕慢的,甚至溫柔的聲音,像是隨口的閑聊,回不回答都無所謂。
但那放在曳月脖子上的手指,剛剛殺過很多人,九月夜里稍顯熱燙的手指,不是這么說的。
曳月睜大眼眸看著嬴祇的臉。
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,還是該更感到畏懼,對方此刻臉上并沒有溫溫柔柔的笑意。
嬴祇沒有笑,下巴微抬,那雙深碧色的眼眸半闔垂斂著,靜靜注視著他的眼睛。
因為彎腰靠近他,視線甚至與他是近乎平等的。
但也因此,更加看清彼此眼中的神情。
“為什么逃跑”嬴祇又問了一句,臉上什么情緒也沒有,甚至有幾分空白倦怠。
拇指的指腹在曳月的喉嚨輕輕上下滑動了一下,因為他不回答,逐漸喪失的耐心。
曳月卻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么表情,該是什么樣子
該溫順乖巧,還是該像帝月丹
他剛親眼目睹過嬴祇徒手斬殺數十人,對方直接尸骨不存。
而且,他還聽到了嬴祇的秘密。
做什么都不對。
但什么都不說,更危險。
曳月“我不會說出去的。”
脖子上滑動的指腹終于頓住。
嬴祇抬眸,靜靜看著他“說出什么”
曳月“”
他又不能重復一遍,提醒對方。
嬴祇一下一下摸著他的脖子,露出一絲詫異,隨即彎彎的眼眸里慢慢蓄滿春水一般的笑意,按捺著“你怕我殺你滅口嗎”
曳月誠實地點了頭,乖乖望著他。
再桀驁不馴的猛獸被掐住了命門,都會兇不起來。
嬴祇終于無聲笑起,笑得肩膀發抖,將頭埋在他的肩上。
這是他們這一生第一次靠這么近。
也是唯一一次。
嬴祇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懶洋洋的笑意“啊,那你可以放心,我殺誰也不會舍得殺你的。你可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傳說中的帝月丹呢。”
他方才還恐懼嬴祇溫溫柔柔的笑,但當對方再次這樣笑了,他卻感到無比的安全。
他甚至和之前一樣,壞脾氣地推開嬴祇的腦袋“你重死了。嬴祇,我困了。”
“重死了”和“我困了”,毫無轉折,在一句話里說出來。
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。
嬴祇還沒問出他逃跑的原因,但他這樣說,嬴祇便只得笑著嘆口氣。
誰讓這是個壞脾氣的嬌少爺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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