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搖了搖頭,干脆徑直躺在冰原上,將發燙的頭腦和臉埋在雪里,借以冷卻下來。
嬴祇走過來蹲坐在他身邊,仍舊和從前一樣,微微偏著頭垂眸看他。
看他今天沒有穿紅衣,穿著玉皇山普通弟子的衣服,是湖水藍。
曳月躺在那里望著嬴祇,望著頭頂的星空“為什么不拒絕你可以說時辰已經晚了,該休息了。”
“可是,你想打。戰意沒有發出來,會很難受,不是嗎”
嬴祇的神情從容平靜,如同三年前談論這場大比時一樣,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洞察。
曳月“沒有我,玉皇山也會贏是嗎”
他是嬴祇教出來的,嬴祇教出的別人自然也不會太差。
連只是在天鏡里看過一次比賽,就能完全復刻出上百位對手的招式道法,還能找出對方弱點加以完善,嬴祇但凡肯拿出一點心力給玉皇山的弟子對練,玉皇山都不會輸。
嬴祇垂眸注視著他的眼睛“會贏得沒有這么絕對和漂亮。”
曳月“那為什么不通知我”
嬴祇的臉上露出一點熟悉的笑容,那深碧的眼眸微彎。
星星明明在他頭頂,他明明垂著眸,那眼中卻像墜著星光。
“大比跟少爺比起來,自然少爺更重要。”
一種輕慢的真意,又像是溫柔的揶揄。
曳月蹙眉,他已經長大了,不是需要他逗哄的孩子。
嬴祇“閉關是正事,你若突破了洞虛境,還想試試身手,可以等贏了的那位也突破了,打一架看看。或者,找我打一架。”
他眼眸彎彎,聲音帶上濃濃笑意,低低的輕,于是九天之上傲慢的天光盡數成落于指上的溫柔“啊,思慮不周,原來就算下場贏了,你還是會找我打一架的。”
他笑得眉飛色舞,更甚少年時候。
和十六歲海上時候的嬴祇重疊,但更優雅完美。
那悅耳的聲音九歲的時候聽起來遙遠,十六歲的時候聽起來卻太近了。
就如同他躺在那里,嬴祇垂眸注視著他的距離。
曳月突然坐起來,用清潔咒除去自己身上被雪水浸濕的狼藉。
凝結的冰粒彈飛出去,掛到嬴祇的身上。
就像猝不及防被小動物抖了一身的雪。
嬴祇側首避了一下,并未真心實意躲開,搖了搖頭。
睫毛上掛著曳月甩出來的冰粒,他淡淡笑道“少爺氣消了,那我們回家吧。”
曳月以為他說的回,是回去沐靈教的客房。
卻見嬴祇招來法器,要回玉皇山。
曳月微怔“這就要走”
“嗯,這里太冷了。”他說,“我記得你喜歡春天。”
“其他人呢”
“楓岫崇帶著人慢慢回來就是。”
“楓岫崇”
“就是小山,你帶回來的第一個小乞丐。他不喜歡小山這個名字,讓我為他取一個好聽一點的。他喜歡秋天。取之紅楓滿山,重巒疊嶂之境。”
法器是一條在天上飛的像船一樣的小宮殿。
坐在船舷上,陽光將云海染上各種顏色,如同九歲那年的海上。
為了讓曳月知道,他到底是什么樣程度的厲害,嬴祇在玉皇山為他建了一座雕像。
比東道主沐靈教在冰湖原之上所建的,更高更大,更逼真,更完美的雕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