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換衣服還是其次,鐘言再次踮起腳尖,主要是看205的那個孩子,如果這些假道士的流程沒有問題,那孩子一定會出來。
果不其然,一個皮膚雪白的小男孩兒從205的門里走了出來,看著六七歲的大小,比較清瘦,可能因為家里遭遇了如此之大的變故,他雙眼空洞,很是無神。鐘言能理解,誰家孩子能接受這種事啊,他沒大哭大鬧已經算好。
男孩兒懷里抱著兩個靈位,走路都有些不穩當了,臉色透露出營養不良的蠟黃。他踉蹌地繞著法師臺子上的寶塔走了一圈,然后將懷里的大人靈位放上去,站在他身后拿桃木劍的道士將黑色道袍脫掉,里面是大紅道袍,繡著金絲八卦圖案。
后面三個小道士也脫了黑色道袍,露出里面的藍色八卦道袍。
還行,流程都對得上,怪不得能招搖撞騙。鐘言默默地看著他們作假,聽他們嘴里嘰嘰咕咕地亂念咒文,最后穿大紅道袍的道士邁著不太嫻熟的八卦陣步法開始繞圈,每繞過臺子一圈就用桃木劍向下猛刺,將一疊子瓦片戳碎。等十八片倒扣的瓦片全部碎掉后,這就說明魂魄已經上路了,而且破除了十八層地獄的懲罰,可以進入輪回。
隨著所有的青瓦片變成兩半,鄰里街坊的表情也由緊張變成了稍稍舒展。鐘言站在人群當中,用抽離的視角看待人
間的一切,
如同旁觀者,
只是眼睛被飄過來的煙熏了一下,有些想流眼淚。
忽然一下,樓上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緊的笑聲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見她啦,我看見她啦”
伴隨著笑聲襲來,腳步聲也逐漸靠近,顯然是樓上的人正往下沖。樓梯里的人見怪不怪似的讓開地方,大家好像都習慣四層的女人間斷性發瘋,鐘言隨著人群的移動,被擠到了墻角,就看那個瘋女人仍舊衣不遮體,好像沒穿什么衣服就往下沖。
身后跟著追她的仍舊是那個男人,就是她的老公。
“天珍你趕緊回來別亂跑了”男人急忙去抓,終于在二層將人抓住了,在周圍接連不斷的作法和咒文聲中將一塊布塞進妻子的嘴里。他力氣很大,扛麻袋那樣將妻子扛在肩上,一邊給旁邊的鄰居作揖道歉一邊往上走。
剛好,樓下的嗩吶又吹得震天響,將二樓的荒誕人間吹出了殘忍的真實。男人扛著女人從鐘言的面前走過,紙錢如雨,飄在他們的中間,看人都看不清楚了。那女人開始掙扎,奇怪的是她仿佛看懂了鐘言的對視,瞪紅了雙目,用舌尖奮力地頂出了嘴里的布。
這一次,鐘言終于聽見她嘴里喊了什么。
“那是我的女兒啊”
聲音震耳欲聾,比嗩吶還尖銳刺耳,在紙錢還未完全落地之前又消失在樓道里,回到了四層。
樓下的法事也在這時“大功告成”,樓里的住戶紛紛擁了上去,將手里準備好的謝禮遞給高人們,包括方才和鐘言說話的那位大姐,她手里的蔬菜也是一份心意。鐘言仍舊站在原地,人沒動,只是手串震得又快又急。
回到樓上時,屋里的人已經全部睡醒了,甚至換好了衣服。鐘言將樓下的事大致講了一遍,蔣天賜拿出口袋本,記下了幾個疑點。隨后大家吃了簡易早餐,每個人都有飯吃,唯獨鐘言一邊往嘴里塞黑色的大藥丸,一邊看著屋里的保險箱流口水。
太歲肉,太歲肉,肉,肉鐘言狠狠地嚼著,就差流下不爭氣的淚水。
想吃肉,好想吃肉啊,吃肉,吃肉。
吃完這頓飯,大家兵分三路,鐘言帶著蔣天賜、飛練去找光明道人,王大濤帶著宋聽藍去樓下搜索線索,而蕭薇則去醫院,以探病之由觀察昨晚的昏迷女人有無異樣,同時將昨晚采集到的不明物體交給學長。